天黑莫回头
Magic商务公司是香港商务界的骄子,其待遇在同行里也是属一属二的。无论毕业新生还是社会油条都想在Magic混一席地,仅有职专文凭的岚岚能成为Magic的职员可谓天大的荣幸。尽管工作辛苦,岚岚的脸上却总带着自豪、满足。就算加班到深夜,次日,岚岚仍会精神百倍。正是这份活力让岚岚得到领导和同事的认可,成为公司唯一一名低学历却直接拿到高薪水的员工。
周五的早晨是开会的日子,所有员工都要提前半小时到会议室。会议的时间是七点半,七点二十五时,岚岚还是头影不见。像岚岚这种自身条件较差的员工一旦迟到,不管先前干得多好,结果亦多半是开除。同事们争先打岚岚的手机,眼睛盯着墙上的钟,额上都冒了汗。二十六分、二十七分、二十八分,到七点二十九分,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碎步,紧接着是岚岚风一般冲进会议室。岚岚刚坐定,半点的钟声便敲响,领导们依次走进,会议正式开始。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岚岚断电般站起,晃悠悠随着人流回到办会室。大家不禁奇怪,岚岚从来没这样过,今天是怎么了。同事琳雅趴门寻望见上司不在,凑到岚岚桌前关心,其他人七嘴八舌也都关问起来。岚岚凝眉摆弄着圆珠笔,言语十分顿涩,“这事……怎么说呢?听起来荒唐,说了你们只会觉得无聊。”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们会嫌无聊?”同事们不满,其中一个叫丽娜的女职员眼露探寻之光问:“莫非你被绑架了,今早才逃出来?逃出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报警而是上班?你怕我们说你沽名钓誉才吞吞吞吐吐?”
“别损我了,我哪有那么‘职业至上’啊?”岚岚苦笑反驳。丽娜不耐烦道:“那到底是什么你说呀!我们可是利用工作的宝贵时间冒着挨批的危险前来关心你,你还这么卖关子,试问对得起我们一番热忱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还不行吗?浪费您的宝贵时间实在报歉。”岚岚赶紧讨饶,丽娜的嘴在全公司都有名,平白无故被她敲两下犯不上。
“少废话!快说!”丽娜假绷着脸。
“是!”岚岚恭捧道,脸上渐现忧郁。“昨晚我不是加班了么?虽然没到太晚,但天也黑了。香港是夜城市,晚上不雅于白天热闹,可昨晚通往我家路上的行人却出奇的少,有一段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就是那时候,我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我。”
“有人跟着你!谁呀?”丽娜瞪着眼问,琳雅跟着插嘴:“会不会是色狼?”
“我也怀疑。”岚岚接着说,“于是我紧走来到一个路口,这里总算有点人。当我猛一回头,竟发现背后什么都没有。”
“唉!”丽娜泄气道,“我说你是自己吓自己。”
“不是!”岚岚肯定地说,“我清楚地感觉有人跟着我,而且继续走时那种感觉还存在。”
“你都说是感觉了,没见到真人,不是你的错觉是什么?”丽娜振振有词。岚岚很底气地争辩:“没看见并不代表没有啊!万一贼人藏起来了,我岂能掉以轻心?”
“算你说的对,那后来呢?”
“后来我干脆跑,飞快地跑,到家紧紧锁上门。那种感觉还是存在,害我心跳不止,一夜没睡,天亮才好些,打了个盹结果差点误事。”
众人这个泄气。丽娜讽刺相指责:“我说你神经质!又不是小孩子至于半夜怕得睡不着么?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了不起的事呢!嘁!”她又对着同事说:“散了吧散了吧!以后像这种小事少弄得神秘兮兮让大家的胃口高起重落。”
“此言差矣!”大家正要各就其位又听阿伟大声说。阿伟五短身材,白白胖胖其貌偏丑却倍带人缘。他是办公室的活宝,他开口通常能引起大家的兴趣。丽娜回头看看他假装木纳,“请问差矣为何?”
“差矣就在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件大到性命幽关、怕到让人毛骨悚然、麻烦到难以摆脱的事。”阿伟郑颜厉色道。丽娜皮笑肉不笑,“是么?那你倒说说看它怎么大到性命幽关,何以让人毛骨悚然,为什么麻烦到难以摆脱?”
“是啊!”岚岚也觉阿伟有点夸张忍不住问,其他人跟着附和。
“别急,”阿伟冲大家一摆手,“让我先把情况弄清。”像金牌律师一样胸有成竹地盯着岚岚,“岚岚小姐,你是否肯定昨晚有人跟着你?”
“我肯定。”岚岚稍有配戏状回答。
“那你的第六感是否告诉你跟着你的绝非善类?”
“ 我肯定,跟着我的绝非善类。”
“你确信你回头什么都没看见甚至什么都没察觉吗?”
“我确信!”
“你的父母昨晚在家吗?”
“在呀。”岚岚有点摸不着头脑,愣愣地因答。
“也就是说,你到家了,知道自己安全了并且有父母壮胆却依然害怕,依然觉得那人在某处窥视着你,随时会对你不利?”
“可以这么说。”
“好,那我遗憾地告诉你,你被野鬼缠住了。”
“放屁!”岚岚半真半假地斥他一句,然后用笑来掩盖内心的不快。“都什么年代了还鬼呀神呀的,吓虎谁?我当你能拿出什么高论呢?原来就是这些伪科学。真没劲儿!”
“你别不信,”阿伟毫不动怒,相反更加认真,“我姥姥的大姨妈就遇到过你这种情况,感觉有人跟着又看不见人,明明看不见人却偏偏认定有人跟着,‘大仙’管这叫野鬼缠身。知道什么叫野鬼吗?”
“不知道。”岚岚讪笑着虚伪地回答。
“就是不在生死簿计划、倒霉横死又无依无靠、在阳间没有牌位,在阴间没有名号无处容身、投抬无望的鬼。”
“哦!”岚岚假听授地点点头,“那他为什么要跟着我,跟着我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
“他跟着你是因为你身上的锐气较小,缠住你是为伺机侵占你的身体,用他的灵魂吞噬你的灵魂取代你的位子即尔获得超生的机会。”
“哦,也就是说这个野鬼属于阴曹地府的黑户,阴间不容他阳间也不容他,他像老鼠一样忍饥挨饿、四处流浪、其期无际。为了脱离苦海他必须抢个位子,而这个位子已经决定从我这抢了。”
“灵童一点就透!”阿伟夸赞道,下话还没出就被岚岚截断,“透你个头!你吃饱了撑的啊?没事胡说八道、惑乱人心。是不是看我常加班走夜路故意吓我?告诉你我不怕!别说这是假的,就是真的大不了我的魂出去跟他拼了。”
说完白了他一眼开始埋头工作,其他人也回到座位上忙活儿。阿伟尴尬地面对大伙的冷漠,依旧没离岚岚的桌,语气透着着急:“你的魂要是能随便出壳还是人么?相信我,岚岚,现在有个办法可以解决此事。一是请个‘大仙’来究出此鬼帮他超生,我姥姥的大姨妈就是这么做的;二是……”
“丽娜,这是你要的文件。”岚岚有意呼唤别人打断他的话。阿伟噎了一下仍没放弃,“二是……”
“岚岚,这是你要的图片。”丽娜也用打断式的语气呼唤岚岚,递过一叠图片。
“二是……”
“谢谢!”岚岚压过阿伟的声音对丽娜说,把图片放进扫描仪扫描,分类存成文本。阿伟嘎着嘴还想接叙,琳雅借递草稿之机把他的话封回,并建议他如果没事不妨把办公室的垃圾倒了,顺便扛桶矿泉水上来。阿伟气得肚鼓,撅嘴顿步地走到垃圾桶前哈腰将它拎起踢门出,惹得大家一阵笑。
快下班时,岚岚再次接到加班令,心不禁重重一沉。阿伟的话虽然酷似玩笑却极叫人不安,今晚的活儿偏又多得要命,岚岚不禁皱起眉。领导见状有些不满,“怎么了岚岚?有什么因难不妨说出来?”
“没有。”岚岚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害领导心嗔连忙笑着否绝。
“没有就好好干。”领导收回不快转为鼓励加旁敲侧击,“年轻人别怕辛苦,宁愿累死也别闲死。咱们学历比别人低,要想站住脚就得靠努力。”
是的,她是全公司唯一一个非高校毕业生。这就是理亏?要用十倍的汗水来真平?岚岚胸中生起好大一团火,咬牙绷着臣服。
工作完已是十一点,岚岚抻了抻懒腰,猛然感觉心头一颤。那种悸意又来了,岚岚克制不住恐惧增大。阿伟的话回荡耳边,岚岚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办公室外暗得深奥,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那,充满寒气,害人的体温跟着降低。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只是回家必须经过那段黑暗。会不会出事?岚岚心里没底,苦恼半天突然灵机一动,抓过身旁的椅子顺门扔出,随即抄起桌上的水杯冲了出去。电梯是恐怖事件的常发地,岚岚没走电梯,取楼梯从五楼跑下。快到二楼时,梯口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岚岚吓得尖叫,狠狠掷出手里的水杯。黑影“唉哟”一声倒地,岚岚奓胆踩着他过去。
外边的暗更幽远,风恶作剧般朝人的脊梁一阵阵吹着寒气。岚岚强迫自己不许多想,拿出田径赛的速度往家奔。夜班而归的行人奇怪地看着岚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些车辆为躲岚岚差点撞到电红杆。责骂、议论响成一片,岚岚充耳不闻,恐惧已将她封闭,一片巨大的黑影已将她笼罩,而且迅速前移离她越来越近。是什么?她受不了疑虑把心一横转过头,看见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手里牵着一串氢气球。那片巨影就是氢气球形成的,岚岚的心一下落地,停住脚让过老头大口喘气。丽娜说的没错,她就是神经质,自己吓自己。岚岚这样想,平步走向前方那幢熟悉的楼。“嗒啦!嗒啦!”随着她脚的起落传来这种声音,像趿拉板击地。岚岚本能地看了下自己的脚,她穿的是运动鞋,不可能发出这种响动。是穿着趿拉板的人跟着她?试探性地,她停住脚,声音随之而止。她模仿似的趿拉脚走路,听到不形象的“嗒啦”里掺着清脆的“嗒啦”。沉闷的“嗒啦”是她制造的,那清脆的“嗒啦”又来自何处?从声音判断这个穿着趿拉板的人离她不过几米,四周空旷,她回头一定能看见他。他的企图还没暴露,看见他也没法问。但他的行为给她造成严重的精神压力,她要给他个突然袭击作为教训。她掏出包中的化妆镜向后照去,只待确定他的位子就把镜抛向他的脑门儿。然而,镜中除了影物一个人都没有。她不甘地调了调镜的方向,依旧一无所获。她迷惑,无意间向前迈步,“嗒啦”声竟又传来。冷汗已将她的衣服浸透,为了进一步验证,她颤手举镜一步步朝前去。“嗒啦!哄啦!”镜中什么都没有,人穿趿拉板的声音却跟在她身后。也许阿伟是对的,她被鬼缠住了。一阵急吸后,她攒足全身的力量发疯尖叫,三步一个跟头两步一个趔趄地跑进楼门跑回家,无视父母关心一头扎在床上无助恸哭。
次日,岚岚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红肿泛泪的双眼与憔悴不堪的面容令所有同事一惊。大家刚要问岚岚怎么了,阿伟的出现再一次害大家瞠目,他的额心起了个馒头大的包,背似乎也受了重创弯屈着,脸因痛苦长了许多皱纹,活像一个寿星老。屋内先是一静,随即笑声大作。丽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阿伟逗弄道:“阿伟,怎么一夜不见你整容了?像寿星似的,要参加选透啊?”
出乎意料地,阿伟没有配合她的幽默而幽默,“哼”了一声来到岚岚近前气乎乎言:“昨晚你打了我一茶杯又踩了我一脚,我不怪你,因为我找你前没跟你打招呼害你受惊。看在我不管你要医药费的份上你能不能听我把‘二是’说完?”
“阿伟对不起!”岚岚一反常态、答非所问,一头扑在阿伟的肚子上抽泣,“我不该不信你的话,不该骂你、讽刺你。现在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我的父母都很胆小,我怕他们不堪压力没告诉他们。我只能靠你了,你那么热心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屋内又是一静,除了阿伟之外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丽娜受不了哑迷问岚岚:“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岚岚?什么事只能靠阿伟了?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岚岚没理丽娜,直盯着阿伟等待答话。阿伟拍拍岚岚的手应允道:“放心,我找你就是想帮你的。如果那鬼跟定你了,那请大仙超度他是早晚的事。在此之前你要记住,只要天黑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为什么?”岚岚百思不解。
“因为善良的人身上都带一份正气,这种正气能够辟邪。当晨光普照大地时,善良人的肩头会燃起两盏灯,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受不了这灯光的照射。但当人因心虚而回头踅望时,灯就会熄灭。如果回头两次,两盏灯就都会灭掉,那时鬼怪就无所惧拍了。”
“那我昨晚回头一次,灯不就熄灭一盏了?”
“是啊!灯熄灭一盏他就离你更近一步。”
“怪不得我感觉他就在我背后几米处。他发出异响一定想引我再回头。”
“一定是,所以你千万不能上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那要是后面来车或者谁叫我呢?”
“那也不能回头。蛇美人的故事听说过吧,你要是回头就上了他的当。人命在天,像他这种超出生死簿划横死的人微乎其微。他绝对害不死你,只要你意志坚定他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就是意志不坚定啊!”岚岚痛苦道,“在如此精神压力下,每个人的意志都会薄弱的。一天两天可,日子久了谁都会崩溃。你要救我,阿伟,你一定要救我!”
“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下班后我陪你去找‘大仙’帮忙。”
“谢谢你!”岚岚说罢无力地靠在阿伟身上。
通过他们的谈话,回想昨天发生的事,大家基本猜到岚岚的遭遇。三分之一的人手脚冰凉失去细问的勇气,三分之一的人半信半疑不愿发表任何意见,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坚守无邪论,鄙视相对岚岚、阿伟嗤之以鼻,更有甚者认为阿伟喜欢岚岚故弄玄虚以便表现自己。阿伟气得粗脖子红脸却没为自己辩驳,他知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任何言语都是空炮。
这一天,阿伟和岚岚在旁人的议论中度过。下班后,岚岚随阿伟搭上通往郊区的气车。他们在一个叫太平岗的站停下,眼前是一片破房烂屋。岚岚奇怪阿伟带她到贫民窟做什么。阿伟解释,听姥姥说这里的人多半都能顶香头。岚岚不明顶香头是什么意思,阿伟只说就是能让仙附身,具体情况她见了就知道。岚岚点点头,默默跟着阿伟穿街过巷,阅了一户又一户贴着“未卜先知”字样的宅院,最后停在一栋三十年代样的小楼前。且不必说楼有多旧,单说黑油漆的木门,满上虫洞,糟得似乎一触即散。门旁贴着一副手写对联,上联是:通天文,晓地理,善观异象;下联配:掌过去,握明朝,掐算未来;横批是:仙家妙术。岚岚觉得该对联充分运用了夸张,阿伟则是被这对联吸而来。门没锁,阿伟索性进去。屋内很暗,尽是老掉牙的家具,一股霉味直刺鼻孔,岚岚不禁皱了皱眉。阿伟冲楼上呼唤,片刻,楼上有了响应,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光着脚片穿着拖鞋颤巍巍顺楼梯下来,苍竭、沙哑地问着:“谁呀?”
“伯母,请问这谁顶香头?”阿伟见她下来笑着问。
“有事啊?”老太没有直接回答,浑浊的双眼打量着阿伟、岚岚。
“是这样的,”阿伟说,“我的这位朋友遇到一点麻烦,想请这的‘大仙’帮帮忙。”
“哦!那坐下吧!”老太说着拉开桌下的椅子率先坐下,阿伟、岚岚跟着坐在她对面。老太哆哆嗦嗦打开桌匣摸出一柱香和一个打火机,而后告诉阿伟、岚岚:“现在我就请神。你们盯着香,见香头闪灵光就抓紧时间问事。”
说罢把香点着。岚岚的心一下缩紧,好奇外裹着层层惧悸。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老太阴阳怪气,不是什么好东西。阿伟觉察到岚岚的情绪,安慰式按住她的手,其实也是为自己壮胆。上仙的事他也只是听说,没有亲见,今日目睹心难免敲鼓。
香烟徐徐飘起,老太口中念念有词,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香头。大约一分钟,就见香头猛然光强,跟着老太睁开眼,瞳孔之中放出两道寒光。岚岚见状一震,望着阿伟只言难吐。阿伟虽然手心冒汗但终是男人,沉稳镇定仍在,鼓了鼓气问:“这位大仙辛苦了!我朋友最近好像被异物缠住,您能否指一条路帮她摆脱苦恼?”
“行啊!”老太爽快道,声音清晰洪亮,仿佛换了个人。“只要你们拿来三牲五谷。”
“你放心,钱不是问题。”阿伟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百元,足有五十张。“这些足够买三牲五谷,我们会把它交给您的侍从,请您为我们指路吧!”
“听好了,”老太看罢钞票直接入题,“今晚你们留在这别走,准备一箩冥币,在十二点时叫你的朋友向后扔;扔一把回头说一句‘拿去,拿去打点鬼差超生,别再缠着我’,其它事本仙会帮你们解决。”
天黑莫回头,阿伟说的条条是道,岚岚深信不疑,为什么“大仙”偏偏让回头?岚岚难不迟愣。阿伟也甚感疑惑,奓胆问道:“这妥吗?我姥姥说人的肩上有两盏灯……”
“你姥姥好使你还来找我干吗?”老太瞪起眼,面目十分狰狞。岚岚吓得嘴唇苍白示意阿伟别再问,阿伟心想顺意嘴却又溜出一句:“人肩上是不是真有两盏灯可以辟邪?”
“胡说八道!人自己可以辟邪还要大仙干吗?你们又来求我做什么?缠住你朋友的可是厉鬼,不快点干掉他,你朋友会有性命之忧。”
“好吧!”阿伟压住疑问默许。老太这才平静,“记住我说的话,否则后果自负!我走了。”
话落,老太一陈哆嗦,然后如梦方苏,疲惫相趴在桌上声音更加无力,“累死我了!你们怎么问那么久?唉!”
“报歉报歉!”阿伟愣了下说,“大仙让我们今晚留下来,说要干掉邪灵,请你给准备点冥币。”
“既是大仙交代,那就跟我到楼上等吧!”老太说这话时微现执拗。阿伟推辞几句,见她坚持,于是拉着岚岚来到楼上。
楼上只有一个屋,里外间式,窗户全都紧关并且拉着窗帘;桌上只有一盏油灯,微弱的光让阵旧的家具更丑陋。老太从桌下拽出一个箩筐,里面全是纸钱,让他们尽管用,今晚这屋就借他们,然后颤巍巍出去。
等待是痛苦的,尤其是这种等待叫人心惊肉跳。阿伟让岚岚放松,到床上闭目养神。岚岚晃晃头,没有什么方法能抵制她的坐卧不宁。时间一点点地过,每秒都像一个世纪。岚岚不说话,阿伟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被沉闷与窒息煎熬着,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岚岚唯恐撒钱后出现骇事欲打退堂鼓,阿伟摆出条条道理劝岚岚不能半途而废。为了减少压力,岚岚回头时紧闭双眼,诚心祷告野鬼另寻出路,哪怕再花万八千她也愿意。两把纸钱撒过,岚岚仍闭着眼原地没动浑身紧绷,冷汗一滴接一滴顺着鬓角滚落。阿伟的心也提到嗓眼,惶惶打量周围的一切。三分钟了,没什么异样;五分钟了,还是没有怪响。又过一会儿,一切依如原样,难道“大仙”已经无声把厉鬼除掉?正当阿伟、岚岚以为此事已了心欲放下,门外突然有了响动。“嗒啦!嗒啦”像谁穿着拖鞋往这来。岚岚紧紧抱住阿伟的胳膊心跳欲爆,阿伟撑着勇气抄起窗台上的花瓶准备战斗。“吱呀!”门开了,阿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抛出花瓶。只听“咕咚”一声,然后是“稀里哗啦”,有人哑嗓报怨:“干什么呀,这是?杀人不偿命啊?”
是老太,阿伟和岚岚听出并看见,不约而同深呼一气,过去将老太扶起关问伤到没有。老太一脸不高兴,揉着屁股道:“幸亏我吓得跌坐,否则非头破血流。可怜我那清朝的花瓶呀!”她拣起一个瓶碴心疼道:“看样子是粘不上了,你们得赔!”
“放心,我们会赔你的!”阿伟应承道,又问:“您上来干什么?也不敲门,害我们以为是鬼。”
“不做亏心事,何怕鬼叫门?”老太显然不满阿伟寻词驳斥道。阿伟连忙屈顺,“是是是,您教训的对。但我们不是被不讲理的鬼缠住了么,所以才防卫。您这时上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想提醒这位姑娘,回头时要睁着眼,否则功败垂成。”
“为什么?”阿伟和岚岚一同问。
“ 这是大仙的指示,”老太顿了下道,“我也说不清。”
人眼中的虚光是熄灭肩灯的工具,老太特来强调回头睁眼难不叫人怀疑她图谋取不轨。当然,她不相信人的肩上有两盏灯,这也就排除了她想让肩灯灭掉引鬼出来再除掉他的可能。那她怎么知道她撒钱时回头没睁眼呢?是猜的?大仙告诉她的?岚岚心里开了锅,在她的催捉下抓起纸钱准备再来。“嗒啦!”老太自然而随意的步动在她的脑海里打了道立闪,一种推理和预感害她浑身瘫软、急于尖叫发泄。但,残余的理智止住了她的冲动,并让她谎言要吃块巧克力镇定,借从包中取糖之机悄悄把化妆镜对向老太。推理和预感在镜中得到验证,油灯虽暗,却也能清楚让人看见,镜中除了阿伟没有第二个人。她的手哆嗦成一个儿,每根汗毛都冒着寒气。阿伟以为她因剧悸手不好使摸不出糖,好心过来帮忙,结果见她攥镜呆直,疑问之前下意识地看了看镜中,顿时明白一切。除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阿伟更恨自己愚蠢,居然把朋友带进鬼门关。但事已至此,多少懊悔都没有用,眼前最重要的是逃出去。看岚岚的样是要积攒力量尖叫,如果那样残余的底气将消耗殆尽,她将无力迈步。不能让她叫,阿伟想罢按住岚岚的嘴,紧咬牙根冲她晃晃头,意说别露声色,夺路脱光。岚岚心领神会,把尖叫化成眼泪,握住阿伟的手如同抓住崖间唯一一条藤。老太又一次催岚岚行动,岚岚嘴上应着,猛然和阿伟蹿到门口踢门而出。老太奇怪地问他们干什么去,他们不理,离开小楼顺着街巷拼命跑。然而,跑了许久也没离开小镇,岚岚跑不动了,阿伟也筋疲力尽。二人蹲在地上大口喘气,抬头间发现不知何时老太已到他们近前。
“你们跑什么呀?”老太笑着问,肤纹里泛着邪意。阿伟僵笑以对,磕巴着说:“我们……我们突然想起一件急事,决定改日再做消魔法事。”
“是吗?”老太眯着眼说,“我还以为你们发现了呢?”
“发现……发现什么?”阿伟无奈地问,他现在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了。
“我不是人哪!”老太说这话时相当坦白,“其实你们早就该注意,我是没有影子的。”面目骤然凶杀,“我就是缠住你朋友的厉鬼。我从小就无依无靠,月老又偏偏忘了给我牵线,财神又偏偏不给我笑脸,害我清苦八十年。听说这个镇出‘大仙’,我不惜徒步前来求份转机。结果呢,两个损贼趁着没人要抢我那拣破烂的钱。我不应,他们就杀了我,把我的尸体扔进阴沟用土掩盖至今无人发现。地府认为我的死不在计划不收我,阳间没有人给我修坟立墓不容我,夜游神看见我就打,鬼差遇见我就抓。我招谁惹谁了?我愿意成为三界的黑户吗?既然我可以不幸,那别人自然也可以了。劝你的朋友认命吧!虽然她侥幸保住肩灯,但十二点至天亮是肩灯最薄弱的时候,你们所处的地方又是阴穴,只要我买买力气照样可以吃了她,好一好连你也跑不掉!”
说罢试探性朝他们一扑,被肩灯刺回来后扬起双臂大作妖风。本来就黑的环境刹时变得更加黑暗,咫尺间看不见人。阿伟和岚岚的肩灯在妖法的衬托下显露出来,被北极般寒气吹动得越来越暗。岚岚的肩灯本就没阿伟的亮,如此下去会先被攻破。老太怪叫着用瘴气作弹击打他们,阿伟和岚岚左躲右闪欲哭无泪。一抹风刀刮中他们的手将他们分开,岚岚刚一愣,老太的瘴气便击中她的左肩。灯顿时熄灭,老太大笑,趁岚岚昏晕之际又掷一弹将另一盏肩灯击灭。不等岚岚缓过劲儿,老太就化为一缕骷髅影朝岚岚扑去。岚岚绝望,闭眼等死。但听“哎呀”一声,岚岚自感无恙,睁眼一看才知是阿伟护住她,老太被阿伟的肩灯刺开了。阿伟将岚岚紧搂在怀,老太附身不进开始攻击阿伟的肩灯。一次次的冲击令阿伟的肩灯忽明忽暗,岚岚不得不做出决定,让阿伟独自逃走。阿伟坚决不从,是他把她带到这鬼地方的,他要负责,要死也是他死。一块尖长的玻璃碴被风抛来,阿伟抓住它一招扎进自己腹中。岚岚大惊失色,风涌的泪水里满是问号。阿伟用最后一口气告诉岚岚别怕,他做鬼也会保护她。
做鬼也会保护她拨开了岚岚的疑雾,阿伟是想用鬼的灵力与老太一决高下。想不到阿伟貌不惊人却如此男子主义,岚岚忘记恐惧抱着阿伟放声痛哭。老太看出阿伟的用意却没能及时出手阻拦,眼看阿伟的灵魂出壳满眼憎恨地朝她走来。现在她只能仰仗做鬼的时间多阿伟几日道行高其一点,但阿伟的无畏及血气方钢却大大补足了这个缺陷。与阿伟对峙,她不但讨不着便宜,相反渐占下风。看来她是没有希望抢岚岚的位子、吃岚岚的灵魂了,于是决定放弃。但阿伟不允许她抽身,像她这种自己不幸就要拽别人不幸的人就算做鬼也是自私鬼也是祸害,他要替天行道致她于魂消魄灭。两鬼战得天昏地暗不相上下,当天空现出“鱼肚白”时,老太首先告饶。她不缠岚岚更不伤害任何人了,求阿伟罢手和她一起躲进阴暗,否则他们将一起被太阳射化。阿伟淡笑,孤魂野鬼的日子本就难过,不如再死一次。老太骂他痴呆,放出一团黑雾便逃。阿伟顶着黑雾上去一把将她抱住,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岚岚回过神大叫阿伟别做傻事,她已经欠他一条人命,不能再欠他一条鬼命。阿伟无动于衷,紧扣臂弯到东方见红。随时着第一道阳光普照大地,阿伟和老太的身体如柴遇火熊熊燃起。这时老太想跑也跑不了了,阿伟松开手冲岚岚微笑道:“就在我决定做鬼保护你那刻,我发现自己原来很早以前就爱上你了。人死后会变成鬼,如果鬼死后还能变成什么灵物,我依然会守护你。”
话末,阿伟消失了,包括那个老太,阳光将他们一同化作蒸气。岚岚仰天长唤,直到声嘶力竭、泪中带血。阿伟所以连舍两命就为让她好好活着,她不能辜负阿伟的苦心。要坚强,她鼓励自己,努力半天才站起,蓦然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房屋,只有一片荒草和一道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