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成真
夜很深了。国道上很少车辆来往。就连屋后山上的虫鸣声都听不到了。舒礼怀这时完全清醒过来,躺在温暖的被窝中,思忖自己与女友的事。看丈人一家对自己挺亲热的样子,相信两人间的事是十拿九稳了。想到这些,挺得意,兴奋得更难睡着了。
四周静得可怕。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不安地瞅了瞅靠近后窗的长沙发上,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动,淡若烟,轻若梦。他越想越害怕,不由闭上了眼睛。刚刚接近那梦境边缘,忽然听到沙发上传来响动。他的双眼都睁不开了。那边的响动越来越大,随即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舒礼怀心想: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了。于是侧耳静静地听着。
“你又是怎么回事的呢?”一个有些苍老的略微沙哑的女人声音在问。
“我啊,是被那个男的骗了。他说爱我,可是在玩了我之后,又不要我,还把我抛弃了。我没有别的办法,才来到他家。可没有想到,被他狠心的父母给害死了。连尸骨都被他们给毁了呢。” 传来一个稚嫩的清脆悦耳的女孩声音。她说罢,伤心地啜泣起来。在寂静的夜色下,舒礼怀听得是那么真切,都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了。
静默了好长时间,又传来先前那个老女人的声音,她安慰哭泣的女孩子说:“傻孩子,你真够傻的。人家不要你就算了,都这个时代了,还想从一而终啊!这个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又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现在可好,连命都送给了他,连仇都没法报呢!唉!”老女人却也同情地叹息。
“是的,想到这些,我真的很不甘心啊。——噫,大妈,你又是怎么回事呢?”女孩子止住啜泣,好奇地问嗓音沙哑的老女人。看来她们也不是很熟悉。
“唉,说起来啊,我可比你还要傻呢。在多年前,我嫁给了一个孬种的男人,我对他是那么好,可他却总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我只不过向他讲一下理,他还把我往死里打啊,——多么狠毒的心啊!……”说到这,老女人泣不成声了,大约哭了有三分钟,才止住悲声,接着说下去道:“就为了这件事,我才在一气之下,跳进了这个池塘,因为没人看到,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冤死鬼。阴界的法官说我不爱惜生命,拒绝下发轮回卡,现在好了,只能做一辈子女鬼!”
躺在床上的舒怀礼是吓得瑟瑟发抖。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来。他觉得自己处在一种半梦半醒之间。没得选择,他只能一声不吭地继续听下去。
两个女鬼彼此仍旧在为其生前悲惨的命运而嘘唏不己。过了一会儿,女孩子又问老女人道:“那个害你寻死的女人是谁呢?为什么不去找她?”
老女人沉默了半天,忽然恶狠狠地说:“就是这家的那个老不死的!”
听到这,舒礼怀忽然一激灵,感觉一阵微风吹拂进脸颊,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向后边沙发上看看,什么人都没有。侧耳聆听,四周静如坟墓,一丝声音也无。
难道真的是梦?还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刚才他听得那么真切,他到现在都记得她们说过的每一个字呢!怪哉!他一时又睡不着了,恐惧感让他的心跳过速;他不由想起白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岳母家屋址是在一个大山的山脚下,位于一个大水库的尾梢处。跟他们村所在地有上里路。一条省级公路打他们院门前经过。房子是三开间的三层楼房。两位老人与青青住在底楼卧室,舒礼怀则被安排睡在三楼女友哥哥的房间。董青青的哥哥董国梁,一直都在外边打工,现在又在天津开烤鸭店,这个家里常住的只有两位老人。
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友一起去丈母娘家做客。好客的丈母娘就留下他在此过夜。他见盛情难却,也就留了下来。晚上,陪岳父母看了会儿电视,就上楼来睡觉。也许是睡得太早了,此时他躺在席梦思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想想刚才听到的,不论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都让他感到无比害怕。窗外的一切都寂静,如古墓般让人心生一种无言的惶恐。
“呯!”
门被重重地撞开。舒礼怀吓得从床上一蹦三尺高。他全身发着抖。与此同时,房间内的灯“叭”的一声全亮了。他目瞪口呆地盯着仅穿睡衣的女友神经兮兮地出现在房门口。
“你还没有睡呢?”他惊魂甫定地问她道。女友疑神疑鬼地向房里打量了一番,在房间内四处转了转,又打开衣柜,拿出条毛毯交给他,这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到你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应是被子太单薄了,所以才上来为你加床毛毯,这样暖和点。你安心地睡吧,没别的事的。”说着,不顾他的惊奇,服侍他躺下后,才关了灯下了楼。
经过这一闹,舒礼怀更加睡不着了。他心里感到极其惊讶。女友刚刚进来,明明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半夜三更的,她在找什么呢?舒礼怀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他不了解的秘密。可是,正如女友所说,加床毛毯,的确暖和多了,尽管心神不定的,但这次他很快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刚才那两个说话的声音又在他耳边轻轻响起:“看看这个小伙子,长得还挺不赖的!”一丝清风从脸上拂过,让他感到一种异样的清凉感。
“咯咯——,哈哈——”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的笑声,在他耳边放肆地震荡着。他相信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可又能觉察到身边有风动,似乎真的有人在走动一样。他再次被吓清醒过来。
“呯!”
这一次,门是被重重地撞开的。舒礼怀吓得摔到了床下。他费力地爬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手中利刃寒光闪炼,正一步步向他逼来。他心想这一定是幻觉,可因为害怕,还是伸手摁亮了日光灯。室内在一刹那间亮如白昼,而面前的情形,却让他吓得差点尿湿了裤子。只见那女鬼正是头发蓬乱的丈母娘。此时,她如同梦游人一样,手舞一把菜刀,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杀气腾腾地向他逼近!
“丈母娘,你——要——做什么?”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舒礼怀扯开喉咙大叫起来;可他的舌头都打颤了。
“你这个臭婊子,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死呢?老娘今天要杀了你!”丈母娘一边怒吼着,一边举刀向他砍来。他一下就从地上跳起来。一边不停地大声地喊着:“救命啊!杀人了!”
几乎与此同时,丈人与女友穿着睡衣从门外冲闯了进来。他们一边一个死死地抱住她,从她手中强行夺除了菜刀,丈人随即又拉走了她。董青青却留下来安慰受惊的舒礼怀。
“阿青,你妈……”舒礼怀又惊又怕,也冻得发抖;浑身哆嗦着问她。
董青青尴尬地红着脸,走过去关上门,顺手又把它锁死。回身拉着他上了床,在他身边躺下来。两人关了灯后,她才慢吞吞地说:“请原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我妈她其实是——一位神经病人!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可又怕你会想歪了,所以才一直没有讲。”说罢,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又接着说,“刚才我就是害怕她会来你房中的,所以才上来看了看。”
舒礼怀不由长叹了口气。
“好悬!我差点就命丧她手了。”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一个吻封住了他的嘴巴。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后,他就告别丈人一家回了县城的小店。他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与董青青继续谈下去。是的,谁能保证,一个神经病老**女儿,一定是正常人呢?
他如今在县城开了家专营铝合金的小店,生意出其的红火,并因此而赚钱在县城买了房子。昨晚他没有休息好,所以这天晚上很早就打烊收工了。回到自己的家后,他简单地做了点吃的,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上床睡觉。
转眼间,他回到了小店,正在与几个客人谈生意。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向他祈求说:“求求你,帮我个小忙,好么?”
“你这是怎么了?要我怎么帮你呢?”他一脸的诧异与不解。
“你丈人丈母娘,害死了我。我就被埋在他家后面山脚下的菜地底下。你去为我报警吧!求求你了,大哥,我知道你会去的。你的大恩大德,小妹我永世难忘!” 女孩子哭泣着说,泪如泉涌地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着,任他怎么拉都不起来,除非他去公安局报警,为她伸冤报仇!
“可你生龙活虎一般,还说被我丈母娘他们给害了,分明是在发神经啊呀!快走吧,我还要做生意呢!”舒怀礼看着这个神经病,真的不想理她。旁边的客人们也都哄堂大笑起来。
“你不去的话,我就在此跪一辈子!”
他对个神经病实在没办法,只好点点头,对她说:“好吧。我答应你。”
她流着脸的脸上涌上了笑容。忽然她站起来,扑到他脸上狂热地吻了一下。他一时高兴得不知所措了。
“好你小子,敢吃里扒外,玩腻了我们家青儿,又来骗别的女孩子了!老子现在就要杀了你,为我家青儿出口气!” 未来的丈人忽然从店门外闯进来了。他手握一把菜刀,冲着舒礼怀怒目圆睁着吼道。
舒礼怀吓得扔下女孩子,飞转身就向外夺路而跑。冲出了店门来到大街上,正穿越马路时,迎面一辆小车飞驰而来,他躲闪己来不及了,一下就被撞飞了出去。……
舒礼怀惊恐万状地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啊,还好,只是一场梦啊。他从床上下来,进入客厅,想泡杯速溶咖啡喝。借着淡淡的月光,他惊讶地看见一位白衣女孩正在沙发上坐着。他吃一惊,把手伸向了日光灯开关。还没按下去呢。
“求求你,千万别开灯,我怕光的。” 听她焦急地说,他又把手退了回来。
“你好大胆啊。这样子都敢进来偷东西,不怕我报警么?”舒礼怀勃然大怒道。但他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心想:也许是一个认识的人。
女孩子站了起来,转过身形。借着从落地窗透进的淡淡月光,舒礼怀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孩,咽了一次口水。可也在同一时间,他忽然认出来,面前的她就是梦中求他报警的女孩子啊!
“啊——,是你!”他吓得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别怕,我不会害你的。”她哭丧着脸说。
“你——”
“没错。我曾经是一位极美丽,但非常愚昧无知的姑娘。我的不幸就是从错爱上了董国梁,后又以身相许开始的。当年的我怎么能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是一个真正的衣冠禽兽,在玩过我之后,他又骗走了我所有的钱,后又无情地把我抛弃。在万般无奈之下,我才来到了他家。却不想,被他父母活活打死,并被葬在了他们家后山的一块菜地之下三米处。而我的家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他们至今仍旧在苦苦地寻找我呢。”她说着,忽地跪拜在他面前,泪流满面地祈求道:
“大哥,求你为我去报警吧!我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哥的大恩大德啊!”
“你快起来吧。我己经答应你了。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不去对你家人讲呢?”
“也许因为我们有缘分吧。我不是没试过,但除了你而外,没有人能看到我与听到我的声音。求求你了。”
舒礼怀被女孩子打动了。他沉默不语半天。再次对她点了点头。女孩子这才含泪向他跪拜后,站起来,向窗外走去。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虚空里。好半天,他才垂头丧气地站起来,摸摸身上都湿透了。
次日,他去公安局报了警。很快,警方就在董家后山上,挖掘出了一具枯骨,据法医鉴定,正是那位失踪女孩子的。董家的两位作恶的老人都被关进了监狱。董青青从此离家出走,不知所踪。舒礼怀觉得很对不起她,他愿意等她回来,他相信她是无辜的。